2016年11月30日

向土地學習對萬物的信任

決定回到台東務農後,開始了我們的友善耕作之路。

然後明白了:務農其實是條很專業的路,絕對不是我們想像中像陶淵明一樣,一個「歸去來辭」的瞬間念頭,就可以回鄉種田。嗯,真的沒有這麼浪漫。

從尼伯特颱風之後,吹平了我們家的田地,我們學習到的第一課就是:農人,必須膽子大,並且具備無敵樂觀的勇氣。這點,台東人的特質倒是相當適合。

只是,又更加意外的是,它不只是一堂環境保護課,更像是一堂人生哲學課。

友善耕作中,有許多不同的作法,無毒農法、有機農法、自然農法⋯等五花八門,與傳統的慣行農法走向不同的路。我不是專業的,今天就不細談他們的不同,以免被說在鬼扯。可以大概理解的是,他們大抵的精神方向是:「打造健康安全的農作」。部份友善農法更延伸至:「尊重自然,改正違反自然的生活模式,建構尊重生命的社會。」

說起來非常美好的信念,執行起來也不複雜,但卻非常考驗務農人的「耐性」與「信任」。

對時間的耐性。對土地本質的信任。

因為這過程充滿掙扎:慣性農法中,有什麼蟲就找什麼藥來解決,有效率、有明確答案;但友善農法中,講求建立平衡生態系,讓土地回到他原本的狀態。由於每塊土地都沒有標準答案,只能仔細觀察,從日照、水源、土壤等一一找答案。

在我們的土地上,其實就蘊含著萬物的道理。

沒有標準答案、不做一窩瘋的解法、不求速成⋯如果對土地或整個生態系的本質,沒有足夠的「信任」,這樣的過程是很難熬的。

看著土地,這些「信任」的信念,也提醒著我:對「人」或甚至是「人生」,何嘗不是如此?

迷惘時,我們總是祈禱趕快找到答案,或從算命師那給予一些明確的指示;生病時,我們渴望醫師開的藥讓我們快速見效;看到自己的不足,我們逼自己快速學習改變,期待自己更加接近成功的標準。

我們甚至,也開始這麼要求別人。

對「自己」,我們是否願意用一定時間覺察自己,幫助我們開始好好的了解自己、回到「他」本來的樣子?

對「家人」,我們是否願意給他時間,給予信任,讓他在自主中長成「他」自己的樣子?

對「萬物」,我們是否也信任:萬事皆可能彼此效力,並找到平衡?即便,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

感謝大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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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 a Mom] 妞妞的好朋友



熄燈,
妞:「媽咪,你陪我去客廳拿衛生紙好不好?」
我:「我經痛好難過,有點站不起來了⋯你要不要問問弟弟呢?」
妞想了一下,大概是沒把握弟弟會懂她說什麼,但還是猶豫地問:
「弟弟,你要不要陪我去客廳?」
沒想到,弟弟奇蹟似的大大點了一下頭,好像準備好很久了。還一直興奮地定睛看著妞妞。

妞:「弟弟不動耶。」
我:「他會不會是在等妳呢?」
妞開始往外移動,弟弟就也越過許多障礙物跟著姊姊往門外走。
兩個人真的出去了。

在客廳發出很多聲音。撞到東西、拿玩具、互相交談。
完成任務後,兩人又腳步聲此起彼落的跑回來房間。
妞妞跑得快,我以為她會一如以往給弟弟關門、惡作劇,但大概是也懂得這個人對她情深義重,她就守在門邊,等弟弟一步一步走進來後,她才把門關上。
我:「哇你們回來了。恭喜妳多了一個好朋友陪你做你不敢做的事了。」
妞滿足地笑。親了一下弟弟。


2016年11月22日

覺察情緒的大腦活化法

【覺察情緒的大腦活化法】

最近因為孩子在睡前常會情緒欠佳,表現出來的卻不像「想睡」,反而是亢奮、激動、宣洩、暴力。因此這幾天,我必須不斷地練習如何透過對話與拉長時間觀察,辨識人內在真正的情緒與需求。

無意間讀到一個連大人自己都受惠的理論。它來自一位腦神經科學家Daniel Siegel:(註一)

人的大腦像是蓋房子一樣,分成上下兩層樓。下面那層包含了「腦幹」與「邊緣系統」。「腦幹」掌管呼吸、心跳、血壓等等人類生存的必須機制,「邊緣系統」(包括海馬迴、杏仁核)則掌管情緒的中樞。

下層的腦從出生就已發展完全,用來維持生存、保護自我。這在嬰幼兒身上會非常明顯,例如覺得受到威脅就咬人、生氣就拿東西丟人,這些反應都不需經過思考。即使是大人,也會有下層腦所運作不經控制的情緒反射反應。

而上層的腦則包含各種大腦皮質,掌控決策思考、調節情緒、道德判斷等。是現代社會多數人期待孩童或甚至大人能發展出來的能力--自制、調節情緒、判斷是非。

但令人心急的是,上層腦出生後才慢慢開始發展,並且需要很長的時間(至少25年)才能發展完全。

當一個人出現失控、負面情緒,其實是下層腦正在掌控他的行為。此時若責備其情緒行為失當,他可能反而會陷入「逃跑」或「反擊」的反應。但相反地,若可以適時地引導他--了解自己的情緒、理解自己的行為,上層腦便會開始被活化、進入思考狀態,下層腦的活化程度就會下降。

隨著年紀的增長,我們都逐漸在不斷的練習中,建立起我們上層腦的調節情緒功能。但偶爾,我們稱之為「失控」的衝動、傷心、害怕⋯等情緒,還是會在我們毫無防備時悄悄現身。

那時的你,在害怕嗎?

很傷心嗎?

害怕自己的能力沒被認可?兒子脫口而出的那句話讓你覺得努力白費了嗎?經濟的壓力讓你在犧牲裡委屈嗎?身體已經開始疲累地不聽使喚嗎?

還是心也累了?

即使我們已經距離小寶寶好幾個十年,長成一個大人,但大腦仍然是接收著所有的刺激,並默默與內在的我們進行對話。

我們仍可以經由「接納自己的情緒、覺察自己的情緒」,找出自己憂傷的源頭,順便活化我們的大腦。

甚至,我們可以幫助身邊的朋友、或尚未發展完全的孩子。接納他們的情緒,引導他們理解自己。

祝福我們,都成為自己大腦與內心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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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1月12日

妞妞生日之媽媽到底以前在跩什麼

今天是妞妞的生日。依照我們的約定,我們在找了一些繪本故事、影片後,確認妞妞很希望關懷黑熊,幫他把家找回來。因此我們今年的生日禮物,是台灣黑熊保育協會所出版的繪本、以及他們的義賣熊娃娃。不過生日過了,禮物還沒寄來。




我們在昨天提早慶生,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合做了一個起司蛋糕。而且還因為為了讓妞妞的小手可以扶好鮮奶油,而多加了兩倍的鮮奶油,因此這是一個「Double 鮮奶油起司蛋糕」。

不過,老王說,還是非常好吃。


奇妙的是,我今天還連著做了烤餅乾、香草冰淇淋。除了為了想把材料用掉(我想烘焙之所以讓人無法停止的其中一個原因是:原料總是會有剩。),那種按照步驟一個一個來的學習過程,很令人著迷。好像什麼都不用想,就是讓東西一個一個自己跳下去,這療癒的過程,會有一個很療癒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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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媽媽三年了,這是第二年為自己的女兒做蛋糕。上一次還是一個很陽春的海綿蛋糕,這一次是稍微有料的起司蛋糕。

老二的生日在10月,當時有想過要來做蛋糕,但對自己的手藝沒什麼信心,因此就在老公的慫恿之下,去買了冰淇淋蛋糕。沒想到,價格貴到我牙齒都要掉了,而且只要一開車進市區,難免就要花錢。當時我牙一咬,覺得反正帶著孩子做蛋糕也很有趣,不如就把時間拿來做蛋糕,而不是買蛋糕了。

當我有時間當媽媽了以後,才真正體悟到:「時間」真是最好的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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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是時間都用在好好當個媽媽以後才知道,我實在是個不怎麼樣的媽媽。

因為,回台東以後,很多地方都讓我不禁覺得「我以前到底是在跩什麼?」:

以前在職場好像可以呼風喚雨,可是來到這裡,卻看清:Title is nothing.

以前的工作性質與能力,好像培養出對很多事情都可以分析得條條有理;現在,卻發現許多事並不那麼容易就了然於心,有時候好像看透了,但再過一陣子又發現自己只看了表面。

「育兒」就是經常有這樣狀況的一個場域,我總是搞不清楚,我到底看透了孩子不開心的真正原因了沒,也不確定正在作的事情是不是對他有幫助。但還是得做,做了才知道有沒有錯。大抵來說,這種沒什麼把握的狀態,經常在發生。因此當我可以把一件事情講的頭頭是道,反而覺得自己是不是過於武斷。

以前的我,總是喜歡做「有意義」的事,但並不是真的知其所以然;現在,發現把家庭生活過好過滿,就是很有意義的事。以前怎麼砲口一直對著外面呢?這才有些明白,以前追求的仍停留在「名」,雖然我標榜:這並不是為了「利」,但仍是帶有目的性的---想建立自己的功勳。

只是這些功勳,天父在乎嗎?

以前覺得,放假的時候陪小孩去觀光景點蹓一蹓,就很厲害了;現在,把兩個孩子弄到晚上一躺下就立刻打呼,或兩個孩子睡前忽然間飛撲到我身上說:「媽咪我好愛你喔」,都還是覺得自己是這麼渺小、還不夠成熟。

以前覺得自己很會吃苦、很會珍惜小確幸,那有時候是一種現代人的黑色幽默吧;但現在才發現,那一點一滴用物質、用他人的肯定建立起來的小確幸,在我關上臉書後,就停止了。我開始發現,臉書是我的某種毒藥,偶爾我在那裡找到自己,但有時候,我不確定那是不是我自己。

Anyway, 家裡訊號其實常常不好,這一刻忽然明白,原來這是有意義的。


總之,回到鄉下,很多價值觀,正在砍掉重練,或至少,正在被覺察中。

這種種的砍掉重練,使得現在的自信程度,大概降到人生的谷底。

可是----這幾個月,卻是腳踏實地、心滿意足的。

而且每次在長長的公路上前進,看著旁邊一望無際的大海與稻田、倏地崛起的大山,我問我自己,如果哪天真的因為什麼樣的意外,我必須選擇獨立生活、沒有家人,我還是會在台東嗎?

我給我自己的答案是天真的:「我要我要!我要想辦法自己種田~~~~」


哈哈,我明白了,我現在一點都不強,但是卻特別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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妞妞,我想謝謝妳。

這一年,弟弟的到來,讓妳也辛苦了。我想起,原來這也是你學習與弟弟在一起生活的滿週年啊。




這段時間以來,妳特別喜歡叫我敘述當時生下妳的狀況,妳說:「這個故事很有趣。」

偶爾妳會說,「我想回去台北。」看到台北的房子的照片,妳會興奮的說:「對,這是我們台北的家!」

我知道,妳其實正在想念那個「我們只有妳」的時光。

看到你的所有不適,我知道,其實真正在學習與兩個孩子相處的,是我們。只是謝謝妳,願意陪著我們。因為有妳這樣獨一無二的孩子、與獨一無二的光陰記憶,我們才能這麼勇敢。

也謝謝妳,用妳的方式,教媽媽回到天真的樣子。


妳才是我一輩子的禮物。









2016年11月11日

[日記] 沒有孩子,只有人

01.

今天共學時,一輛載著很多個鐵籠子的貨車從寧靜的卑南文化公園的草原旁呼嘯而過。

鐵籠子裡面,都是狗。

大家驚呼:「那是狗嗎?」「天啊怎麼會有這種東西?!」「補狗車嗎?」「他們要去哪裡?」

沒有人知道答案。

小可忽然放聲大哭。哭得很激動。我們以為是誰搶了她的東西、甚至弄傷她了?

她的媽媽過去安慰她,慢慢聽她說。

她邊大哭邊說:

「牠們再也不能再草原上奔跑了~~~~~~~~~~」

純真的孩子,她的直覺與感受,好珍貴。聽到她的哭聲在草原上迴盪著,我也好想哭。


人與動物,能不能有更好的方式共存?



P.S. 傍晚約五點,這輛貨車又回來。也許不是我們想得那麼糟,但我們仍不確定為什麼。



02.

今天,透過代班領隊芷芳的眼睛,我看見妞妞與弟咕之間,不同的權力關係。

以往,我比較能清楚感覺到的是,妞妞用身體的優勢,去反擊弟咕的「侵犯」(搶玩具、佔有媽媽);而弟咕通常習慣以隱忍或轉移目標的方式來轉化情緒,通常也比較溫吞。但,今天卻看到弟咕也在用不同的作法捍衛自己想要的東西,兩個人表達需求的企圖心都非常旺盛,而且希望佔有媽媽的愛。

今天,只要我擁抱妞妞,或是安撫妞妞的時候,一歲的弟弟就算自己正在旁邊遊戲,也會立刻奔過來我身上,用肢體及咿咿啊啊聲告訴我「他也要抱抱」,而且幾乎是直接貼在我身上。(而他因為常常站不穩,有80%的機會我會縮短抱抱妞妞的時間,來留意弟弟。)

我帶妞妞去上廁所,弟弟看到立刻起身表示「抱抱,我也要去。」而且踩著他仍走不穩的步伐飛奔到我的身邊,抓住我的大腿。但是另一次,我要去距離100公尺的地方拿野餐墊,我只口頭說了一聲我要去那裡、一個都沒抱,他們看了我一眼以後,就繼續玩自己的。

弟咕雖然不會說話,但他的肢體動作與決心,都非常的明確傳達他的想望。他要的玩具,當被姊姊搶走,他會非常生氣,安撫後雖然停止哭泣,我們也持續建議他先玩別的,但是在接下來,他會想盡辦法接近原本要的那個玩具,絲毫不放棄、也無法被搪塞。

他也會在確定目標後,無論是自己用走的、爬的、突破大人或障礙物...然後拿到他自己設定要拿的玩具。在我們真正了解他的目標前,我們好心幫他想的「辦法」,他會自己修正路線、或回頭再拿。




從這些種種行為的觀察,覺得幾件事很有趣:


1. 妞妞平常所受到的威脅感,應該是比過去我所想的加倍。

我忽然可以理解,為什麼妞妞會這麼害怕弟弟「靠近」他。只是靠近,就害怕的要出手打人?這下我懂了。弟弟的不放棄、與就是要拿到的決心,很可能讓她有被威脅的感覺。

另一方面,今天的觀察也讓我發現,原來妞妞常是挫折後快速接受事實、快速復原的那個。(驚!)常常今天什麼玩具都借不到,但只要借到一個,她在車上就會說她今天好開心。(再驚!)




2. 兩個孩子都是非常剛性表達自己需求的,但我該怎麼處理?

過去我常是先顧及「生理上」比較柔弱的那個,例如可能會跌倒的弟弟。但就今天的觀察而言,真正柔弱的不一定是「生理弱小」的那個,也可能因為妞妞的「相對不柔弱」反而權益常常被犧牲一半、或默默的被要求忍耐。

這或多或少解釋了為什麼妞妞對弟弟仍有不公平的情結。

隨著弟弟逐漸要長大,力氣已經快可以跟妞妞搶玩具時僵持7秒(媽媽很無聊,很愛算時間),當生理不這麼柔弱時,我意識到的是:我不能再用以前的作法了。

但是,要一視同仁,又能怎麼作呢?什麼都除以二、什麼都一人一半、什麼都猜拳,是我不太喜歡的方式,因為那似乎沒辦法真正滿足心理的需求,並且無法互相了解與同理。

我想《父母效能訓練》裡提到的「第三法:創造沒有輸家的溝通」可能是我現階段比較想嘗試看看的。盡可能找出雙方能理解且接受的作法。(這樣一天會不會很快就過了XDDD)




3. 孩子的行為不只是可愛、不只是「孩子氣」

關於搶奪,今天也發生了一個練習。

孩子們紛紛去佔據樹下的大石頭,說「那是我的地盤」,並且不准其他孩子靠近。我們好說歹說告訴他們:可以一起玩、XX只是想再多站一下,但似乎都沒有改變關於對「地盤」這個概念。

後來芷芳坐在一顆石頭上,一個孩子過去跟她說:「你起來!這是我的地盤!」

芷芳回應:「你可以跟我說,你要用這個地方,但是我不認為這個是你的地盤。」

孩子想了想後回應:「我要用這個地方。」後,芷芳就給他了。


我一直在思考這件事。

「沒有孩子,只有人。」波蘭兒童人權之父柯札克這麼說。

我雖然無法確定我的理解是否完整,但可以隱約體會到:當我們把孩子仍當成孩子,我們除了看不見他的權利,也看不見他的錯誤,更看不見能「平等」溝通的方式。

感謝領隊芷芳,讓我看到:在她眼裡,孩子的每一句話,都有意義。



補充今天其他思考:

  • 當孩子們不讓其中的孩子一起玩,有哪些原因是可能存在的呢?似乎有半數的孩子是不習慣新的朋友的加入,對於新朋友加入會顯得緊張、防備。
  • 玩沙時,孩子的手髒髒的,我們敢不敢讓他們吃手呢?
  • 孩子們在盪鞦韆前面玩沙,真的危險嗎?到底是玩沙的人該離開,還是盪鞦韆的人離開,還是都不必離開呢?
  • 孩子吃飯,到底該不該要求他吃完呢?沒吃完飯就想吃麵包,到底該不該讓他吃呢?
  • 孩子的朋友開出條件(ex:從大石頭上跳下來),希望孩子遵循這個條件再加入遊戲,孩子到底要不要照著作呢?

我覺得每個都好可以討論喔!!!!!!真想一個一個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