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常被同學說:「ㄟ你過年會回鄉下嗎?」我都說會,因為對我來說,回家鄉就是鄉下。但,今年還真的是「鄉下」。與過去有非常不同的體驗。
初三那天,我們先到雲林麥寮我媽媽的工作住處,陪媽媽回去她的工作崗位。
一樣三合院,兩樣情
雲林麥寮因為靠海,好冷好冷!
原來媽媽平常酷愛碎念我不穿外套或穿得太少,是因為:她居住的地方真的比我所在的環境冷非常多。在這樣的地方生活,也真的很難跑步或運動,因為海風實在很大,路上也很少人,幾乎一出門或一下車,頭髮就會被吹得讓你很想唱張學友的「頭髮亂了」,這也難怪媽媽對運動總是三分鐘熱度。我實在不該怪她的。
媽媽的租屋,是一個傳統的三合院,裡面有著簡單的家具,外面有一條非常兇狠的狗,叫做阿花。在這個簡單平凡的鄉下地方,阿花是媽媽難得的聊天對象,阿花似乎也非常了解媽,一看到媽媽就用非常熱情(但也很凶狠)的方式迎接媽媽進門---只有媽媽懂這份熱情。
離開時,心疼媽媽一個人的孤單。雖然我知道,她自己可能也頗樂在其中。
*****
後來媽媽找朋友親自開車送我和老王去彰化大城,那裏是我婆婆的娘家,一樣是個靠海、溫度低、但也別具人情味的地方。
老王的老家,無論是奶奶還是外婆家,都是一個大家庭。
大家庭的確切定義我已經不復記憶,我只記得小學上生活與倫理課時,我家就算得上是大家庭。但是來到老王家,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永遠有我試著想記但記不起來的姑姑"s" (複數);晚上去拜訪親友,叫完了舅公、伯公,接下來又一個舅公、伯公進門來打招呼,大家坐在一塊,我腦中忍不住在他們的頭頂上插個字幕牌,因此就是一群舅伯公的相聚 (想到這畫面還決定挺有趣的)。
而長輩們也是頗不確定的說「這個應該也是叫舅公沒錯,叫舅公。」叫完我與老王相視低聲問:「所以他的太太我們該怎麼叫?Gim婆?」
所以我想更新我心目中對「大家庭」的定義:
- 擁有10根手指頭數不完的親戚們
- 除了直系血親之外,旁系血親 (如:爸爸的姊妹們) 超過3個人,且他們還有自己的家庭
- 裡面應該總是有一兩個你上次見過時,已經是妳剛學會走路時的親人
就這樣,這個夜晚熱鬧得很。更不用說一踏入三合院,黃姥姥逛大觀園的驚嘆。
黃姥姥逛三合院
鏡頭來先從右邊棟進入。這右邊這一長排,長方形的格局裡被切成五塊區域。
第一塊是從廚房旁邊的側門進入---邊間的廁所,有兩間,一間浴室、一間廁所。原來,傳統的屋子裡就有乾濕分離了耶,也許我們在這部分領先日本柳。
再來長方形的第二塊區域,是廚房,滿地的菜,可以看出晚餐會以多麼豐盛,角落還有一個大爐灶,就是要丟木柴進去生火的那種。我愛極了這種爐灶,小時候我在阿姨的婆家都會幫忙撿木頭回來燒。但長大了以後,很多人家裡應該都把他們封掉了。
第三塊區域,是餐廳,大餐桌就是這個空間的主場布置,還有一個電視。由於菜很多放不下,所以旁邊還有兩三個鍋子是自己可以去盛的。
第四塊區域,是房間。
第五塊區域是一個客廳。大家飯後就在這泡茶吃糖果聊天看電視。
由於人很多,還可以到另一個三合院,那裏也有客廳,小孩子或年輕一輩的就比較集中在那裏活動。
夜晚,旁邊就是農田、蜆池,還有墳墓(不過並不讓人覺得可怕。),要拜訪朋友,得開車去。房間都是屋主自己蓋自己設計的,所以房間格局都不大一樣。我們住大通鋪,棉被一鋪就睡。
整個家的範圍比例尺,拉得超越了我平常對家=一層公寓的詮釋,上個廁所也是需要走段路的。這距離感得先習慣。
這一切,整個勾起我三歲時,還住在台南菁寮的記憶。只是後來,隨著我跟著媽媽住,到了高雄、大學到了台北,這一切的農村記憶突然離我好遙遠。
農村記憶不只是景象或生活方式,當我的生活逐漸變成城市記憶,他或多或少可能也影響了我的價值觀與我的個性特質。
Isolated Life in City?
在這幾天的生活裡,我一直處在一個「挖~~~原來是這樣啊」的三八狀態。我開始回想這十幾年來我的家庭生活是什麼樣貌,與現在所接觸到的有什麼不同。
家庭成員數字不同。在城市裡,單位相對小型化,很多人甚至年夜飯就在家跟爸媽吃。(想當年我也挺驚訝的。) 而隨著這些年阿公、阿姨、大舅舅的過世,確實,吃年夜飯的人越來越少了。
家庭文化不同。小時候家裡有客人,我們是被叫出來叫人之後,繼續進去房間玩翻天的。沒有什麼接待客人的經驗,也無法參透大人們拜年的行程。我印象很深刻,這趟彰化行一個表哥,在我們去拜訪他的時候,他熟練地幫大家泡茶、遞茶點,和跟所有的長輩們聊上幾句。這實在讓我甘拜下風。
過年文化也不同。我們家過年,幾乎就是在自己家裡搓麻將、玩遊戲、看電影,並不習慣到別人家拜年、也不習慣有客人來拜年。尤其自從阿公過世,他的老朋友們也幾乎不來了,我們竟也很少去別人家拜訪。因此,走春拜年的習慣,今年還真是開了眼界。
走出小島,真實面對自己的大圈圈
這才發現,其實差異的不在於家庭成員的數量,而是習慣。
我過去可能就像在一個小島,習慣了小島上的自我和長輩們的包容。走出小島以後才發現,當Stakeholders擴大了,「Relationship」的維持不會只是叫叫稱謂,而是需要更需要真誠的關心與了解。
我也大了。阿嬤說,嫁了人,就是大人了。
我得更真實的面對我真正的生活圈。
回頭想想媽媽一個人麥寮,也許只是出自於我對她歉疚的投射。需要的不是要她搬回來住,而是我怎麼更關心她。
嫁了人,對於文化不同的衝擊,似乎不再只是兩個家庭就是不一樣的感觸,也不是像「不只是城鄉差距」的感觸,而是藉由這些新的家人,重新看到自己真正對家庭與家人的態度。
我真的該長大了。
好愛你們,我的家人。
菲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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