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跟老王一起帶小孩去台東的臨海小宿舍上共學團實踐班第一天的課。孩子在那裡似乎特別自在,他就這樣爬啊爬的,然後舒服的躺在我旁邊,我可以聽課,他也可以發呆。很自在的氛圍。
一整個下午,主要介紹共學團的理念,一群爸爸媽媽們已經開始許多對教養、對社會價值觀的論辯。我好喜歡這種討論不同觀點的感覺。
例如,我們討論了一件事:草皮到底能不能被踐踏?這些討論沒有標準答案,但是卻不停地喚醒我去回溯:究竟我的成長過程,是經由什麼過程而形成自己現在的立場?
即使這一路家人給我很大的自由,但我似乎慢慢看見:我也是服從權威、有時甚至毫不懷疑權威的人;我也是「不要去影響別人」勝過於思考自己需求的人;同時,我不太敢放肆的大玩;我很害怕受傷或死掉,也很在意失敗,而且年紀越大就越容易。
所幸,這一路這樣的過程並沒有帶來什麼太挫敗、太找不到伯樂的「感覺」,我就這麼隨遇而安的處理著權威或環境給我的題目,我沒有不喜歡,日子也過得很充實。
直到這段時間以來,我離職,在台東這個全然陌生的環境,重新思考自己未來的路,靠自己找出人生下半場的命題時,我漸漸開始思考著:如果我更積極的去問每件事情背後的為什麼,如果我追求的不是「成功順利」而是探索自己想要的路,如果我積極的去冒險、去犯錯,我的人生會不會有什麼不同?
直到這段時間以來,我離職,在台東這個全然陌生的環境,重新思考自己未來的路,靠自己找出人生下半場的命題時,我漸漸開始思考著:如果我更積極的去問每件事情背後的為什麼,如果我追求的不是「成功順利」而是探索自己想要的路,如果我積極的去冒險、去犯錯,我的人生會不會有什麼不同?
雖然,我已經要35歲了。
然而,也就是在這樣的時刻才發現,積極迎合社會價值觀是多麼難以戒掉的習慣。它在每一個想法裡,都像一個嚴厲的評審,審視著我的天馬行空。
我想到最近我開始去一個補習班兼任英文老師,教一群準備上國一的孩子們英語。
他們人生中最後一個沒有升學壓力的暑假,卻得在這裡上課,提前練習文法、音標,因為,正式開學後,這些可能都不會教、也來不及上,所有的課程壓力就會接踵而來。暑期「先修」班,就是為這樣的焦慮所做的安排吧。
真想重新定義「先修」班,畢竟國小到國中,截然不同的學習環境,該先修的似乎是內在,而不是這些知識啊啊啊。
真想重新定義「先修」班,畢竟國小到國中,截然不同的學習環境,該先修的似乎是內在,而不是這些知識啊啊啊。
第一堂課,我問了孩子們一個問題:「你們為什麼想學英文?」
他們有點錯愕,想了一下子,害羞的說了幾個答案:
「想考高分。」一個冷冷的女孩說的。我還想再問她為什麼,可惜時間不允許。她程度還不錯,考高分對她來說應該不是太難的事。
「以後對工作比較好吧。」這是班上最活潑的女孩說的,我很驚訝的是,她才小五,就已經有找工作這樣的答案了。但後來又想,其實現在所有媒體在放送的也是這麼一回事—我自從去上了英文,我就加薪升官了(喜)(放鞭炮的音效)!
「想跟外界交流。」這是班上程度最好的女孩說的,我看她的作業,都會寫出我們教的句型以外的句子,看得出來應該是多查了一些字典或網站寫出來的,她還說她以後要當室內設計師。眼裡有一種堅毅。
其他人沒有說話。
這附近的國中是台東首屈一指的明星國中,台東一共有兩百多間補習班,在悠閒的台東裡,仍然有著很深的升學壓力。如同我面試時,創辦人就告訴我:「題目一定要全會,因為他們學校考得都比我們出的難。」
孩子答案不讓人意外,但隱約感覺得到,學習的理由大家是有的,但「學習的熱情」在學習的路上對多數的學生來說,並不是這麼的優先的事,也或許是整體環境也無法允許他們思考。例如,我可能再聊得多一些,今天的課就上不完了,而且家長來接孩子時,只要等太久就會生氣。
上不完,大概也是一個教育上的焦慮吧。好像學問、知識都是有終點的,只要「上完」,能到達終點、甚至提前到達,就讓人莫名安心。這大概是「先修班」的哲學,也是現在教育的哲學。
我自己的小時候,雖然我服從權威,但也蠻能找到自己的樂子。我的快樂來自於我真的好喜歡英文,唸英文讓我愉快到就像在唸小說。我還來不及把這份熱情轉化為可以交換的利益,我就畢業了,這大概是我在目前為止的人生裡很幸運的事:我一直都慢半拍,在學會功利思考之前,我好像就到了社會期待所拉的各段終點線。
我還是很開心,全校第一名,當了班聯會主席,考了政大,進了大集團,領了高薪。
這些是成就,但是,是天命嗎?隨著時間的推進,我感受到我生命在緩慢地停留,內心好像有一塊很大的模糊是我未曾看清楚的。
回到台東,過去那些「關鍵字」幾乎派不上用場。
許多農人比我更懂得過生活、過日子,在我眼中他們的內心強大、自在,那是習慣焦慮的我所沒有的。我來台北前總是有很多類似「拉近城鄉差距」、「幫助偏鄉孩子」的念頭,但到了這裡,當接觸的人越來越多,我覺得:
「偏差」的,是我。
台東實在是不需要過度開發,不需要。它的美就是來自於他的簡單、樂天,這些單純反而刻畫出生命的厚度。在這裡,他不知不覺地成為一個老師,引導著我去探索更多關於「我」、關於「生命」、關於「這個世界」。
我逐漸發現,這趟返鄉,與其說為了孩子,不如說,我其實想跟著孩子,在單純又豐富生命力的鄉村裡,重新再長大一次。
來到這20多天,每天腦袋裡都有好多衝擊,在跟自己論辯著。而今天一場共學團的討論,就這麼把這些連結了起來....
這樣的拔河過程的覺知,是如此的有意義。
經過今天,似乎對未來希望對孩子採取的教育方式,有了更加明朗的方向與選擇。
謝謝你,共學團。謝謝你,台東。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