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3月22日

大腦的日記

最近在做一個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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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近期在讀一位腦神經科學專家Daniel Siegel的書,書中提到:通常當我們感受到易怒、焦躁、不耐煩的時候,影響我們的很可能不是眼前的某個事件,而是童年的負面記憶在綑綁著我們。

人的大腦有兩種主要的記憶型態:「內隱記憶」與「外顯記憶」。

內隱記憶早在出生開始的生命早期就以非語言記憶形式存在,外顯記憶則是有意識的記憶,要等到一歲以後才會開始形成。

當事人對「外顯記憶」可以有明確的自我感受與時間感。但「內隱記憶」的特別之處在於,「當它被提取時,我們並不覺得自己正在「回憶」某些東西,個體甚至不會意識到這些內在經驗是源自過去發生的事件。」

因此,如果沒有持續的反思與覺察,那煩躁的情緒,就會一直左右著成人與他人的相處,甚至演變成既定的心理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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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回想,我確實也發現,過去在處理「易怒煩躁」情緒的方式,多半聚焦在眼前的事件,分析完解決方案後,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有些事情甚至因為很快就過去了(無論是因為很快的被解決、或是我很快的樂觀起來),我事後還甚至忘記了我曾經「沮喪」過。

為了嘗試更聚焦在內在經驗,特別是我過去的內在經驗,我開始每天寫日記。

我詳實紀錄情緒,然後盡可能回想:我在當下做出這樣的舉動的深層原因。不求有答案,把各種我認為的可能性寫下來,不確定的便打個問號。

紀錄了兩個禮拜,雖然不長,但有些發現:

  1. 對朋友講一通半個小時的吐苦水電話可能很容易,但是單獨面對自己、描述自己的情緒,卻不是這麼容易的事。有時候,得花很多力氣努力回想與分析自己,才能擠出不到100個字,而且詞句不通順。
  2. 被寫下的事件,會比沒被寫下的事件,情緒更快被消化,寫完或是隔天再來看,會覺得好像也沒這麼嚴重。
  3. 即使是被寫下的事件,過幾天再回來看,還是有可能會有「挖!原來我當天是這樣想的喔!」的驚訝感,陌生到好像不是自己。那麼沒被寫下的事件裡,不知道藏著多少我還不認識的自己?
  4. 回想自己的童年,不會有標準答案(是要找誰對答案啊到底)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但是,有時候憶起了什麼時,會有某個瞬間,自己都激動地想哭。不是因為太悲慘(媽~~我很好!),而是好像某個抽屜被打開,自己發現了什麼而有點驚訝(有時是驚喜)。
  5. 在容易暴躁的事件上,開始變得比較寬容。


我覺得很神奇。

對於我的大腦,產生了一種莫名的親切感,我覺得我感受得到它在工作,甚至看得到它認真的在幫我的情緒分類。雖然還不是每個情緒都被處理得很好,但開始感受到:某些情緒的脈絡,透過這些「覺察」,被改變了。

「拋開自動駕駛的盲目模式,重新做自己的主人。」書中的這段話,也許就是最貼切的註解吧!




2017年3月16日

電影《最後一堂課》:從死亡的方式看人如何活著

《最後一堂課》

從頭到尾,我都必須很認真設身處地,才能試著做到一絲絲的理解:在這位92歲高齡的長者身上,究竟是「不想活了」、還是「怕老到想死」、還是「想要有尊嚴地死」。

坦白說,這三者,我覺得很難分辨。

她的女兒一開始認為她是「不想活了,想離開他們了」;她的兒子認為她「怕老到想死」,但其實這段生死關係也反映著他與媽媽從小到大的母子關係,與他對媽媽的需求;

只有瑪德琳自己清楚,她想要的「有尊嚴地死」是什麼。

身體是她的。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但她並非帶著恐懼接受這樣的狀態,她很平靜地接受了自己。

其實很難在我現在這個年歲,完全理解這樣的矛盾心態,可是隱約感覺得到,一個成年人開始要回去一個「被照顧的嬰兒階段」時,是得放下許多羞恥心與尊嚴的,可能還得容忍照顧者的情緒與眼光,這是個很巨大的改變。

仍然健壯的我們,如何細膩理解?

若是一個一生都習慣「自主」的人,在面對這麼一個「不自由的肉體」,心理衝突想必排山倒海。這些都不是是否有人照顧可以取代。

她甚至,連快結束生命前,仍堅持要獨處。

最難過的兩段,一段是主角瑪德琳阿嬤與她的初戀情人的會面。

有一個人這麼愛你,但還是沒有改變她的信念。她說「太晚了。」無法自主的身體,即使是愛情都無法改變。

另一段莫過於沒有跟媽媽解開心結的兒子。

媽媽的智慧,即使兒子這麼粗暴的阻止她,她卻還是這麼溫柔的,傾聽兒子從小到大的感受,並且用愛回饋他:「我不是你期待中的媽媽。」但她仍然沒有因此而選擇不走,或是抱著內疚離開。

「內疚」是許多電影裡、甚至生活裡,母親經常有的情緒。

我覺得,得把人我分際分得很清晰,才可以在面對下一代的怨懟時,做到「不對孩子帶著內疚」,理解「我們是母子,但我是我、你是你,我們終究是不同的兩個人」。這件事背後,並不是理性就可以做到。

習慣以權威管理親子關係的父母,對孩子的認定有著強烈的「歸屬、依附」感,那麼在無法清楚切割你我的情況下,子女的成就、情緒,是否也就更容易成為上一代內心的包袱?

許多親密關係、家族關係,我想也是如此的。

另一個有趣的聯想是:基督教的教義其實是反對安樂死的。站在神的觀點來看,這是試圖扭轉神的安排,終結自己的生命並非神所樂見。從永恆的視角來看,生命的長度、如何終了,本身就帶有意義。

不過,不知道神對「終結生命」這件事的想像是什麼?是一蹶不振、完全放棄生命的價值?還是明白自己的老並痛快的活過一回,並想在意識清楚的時候,一一與親友道別?兩種終結,態度不同,帶來的意義似乎也不同。

長照長照,真的需要關照的,是內在。
子女子女,我們真的理解爸媽的想法嗎?

看完這部電影,發現自己很久沒有跟阿嬤聊天了。

 

2017年3月15日

愛哭的媽咪

我記得我以前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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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因為生理期身體不適,

沒出門的動力,

孩子便在家玩得進入失控狀態。


覺得不想也不該打罵,

但也沒力氣再多說的我,

佐著荷爾蒙的起伏,

忽然悲從中來,

哭了。

不是難過,也不是爆炸,

是一種「我需要哭一下」的哭泣。


空氣裡突然安靜下來。


兩個孩子從失控狀態立刻降溫,

一歲多的 跑到我面前握著我的手,

三歲多的 在我背後幫我搥背。


我停下來,問他們說,

「你們是在安慰我嗎?(哽咽)」

會說話的那個說:

「我覺得妳需要搥背。(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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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洗澡時,

我邊幫他們洗,邊問:

「有沒有覺得媽咪最近特別愛哭?」

會說話的那個說:「有啊!」


我又問:「那你們有嚇到嗎?」

會說話的那個說:

「我覺得妳只是需要抱抱。」


她又在浴室抱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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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世界裡,

原來「哭哭」是這樣的訊號 

哭 = 「需要抱抱」。


那天,

我深深的感受到,

孩子們接住了我的情緒,

我在他們的愛裡,很平靜地獲得休息。


我記得我以前是不太哭的。


在與孩子共度的這段時間裡,

我開始慢慢學習---

學習感受無法否認的脆弱、

學習感受無能為力的失敗感、

也學習對低潮隔日就忘的樂觀,

和了解各種「愛」的形式

以及它們存在的必要性。


到了這麼大才發現,

這兩件事其實都不容易,

但值得用我一輩子去學習---


"「感受」自己所有真實的感受,

也學習怎麼「接住」對方的感受。"


愛似乎就在這之間一來一往地豐盛著,

讓人更知道如何去愛。


#台東媳婦生活日常覺察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