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7月28日

香蘭村的釋迦大姐

回高雄的路上,經過香蘭村,就是上次風災受災最嚴重的區域。四處都是吊車,在吊房子的屋頂,或是正在重新鋪屋頂。看到很多戶人家屋頂都還是空空的。

 
到處都是吊車

 

(棚子都還是平躺⋯⋯)


原本以為應該不會有釋迦了,但路邊還是看到有人賣,只是數量不多,比平常貴一些。

老闆娘說:「不好意思也,現在真的數量比較少⋯」還是決定買了!

一聊才知道,老闆娘也是高雄人,嫁到台東,她聽到我來自知本,親切的問我風災後家裡好不好,很擔心地問我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她說:「我家對面的房子屋頂掀了,加上農損,幾百萬跑不掉啦~」馬路對面就是一台吊車在整修她家。

儘管如此,她還是這麼熱心的一直關心我過得好不好。

我們只是因為一籃釋迦結緣,從她的眼睛裡卻看到一種彷彿認識好久的親切感。

翁山蘇姬曾談到她被囚禁的漫長歲月:「眼裡多想著關心他人,就沒這麼容易寂寞了。」這真是一種大愛、真心才有的境界。

「加油加油喔!」我們互道再見打氣。加油,香蘭村!

[育兒日記]你可以邊生氣邊洗澡

加入共學團要連續寫七天的育兒日記,所以我繼續寫。

今天又是接納情緒的練習@@,當我還沒修煉好一件事,神似乎是不會放過我。

 
 

今天去湖邊玩,回來路上妞妞說要買巧克力,而且不要吃飯。爸爸說,不吃飯那就不可以買巧克力。

於是妞妞就生氣了。一直要我抱、哭鬧,不要我離開她的視線。

我:「你很生氣很生氣爸比都不給你買巧克力。」
她:「對。」
我:「沒有巧克力你就什麼都不想做吼」
她:「對~~~~」
我:「(抱著她)如果是我,我也會很難過很氣⋯」我腦中想像我的雞腿飯掉在地上。

忽然,她沒有哭了,剩下生氣。一直發出哼哼聲。她堅持不吃晚餐,我跟她說,「好那就等妳氣完再吃。」只好帶她去洗澡先。

進去浴室,她開始把瓶瓶罐罐弄倒!還翻白眼。
請她過來洗澡,她說不要不要!

我:「你還在生氣不能吃巧克力嗎?」
她眼神柔和起來:「對⋯」
我:「那你可以生氣。只是你可以邊生氣、邊洗澡嗎?不然我們要在這裡好久,這裡很熱。」
她立刻答應:「好。」
然後就笑著過來洗澡了!!!!

其實出去浴室後,她就再也不氣了,還吃完了飯,也太可愛了吧!!!

其實,我有時候心情不好,也是在浴室度過這個難熬的情緒,我們都需要一點時間很down很down的度過,更何況是還很小、感受很豐富的孩子?這麼想,就覺得之前要求她趕快氣完、不能哭⋯⋯太殘忍了一點。

接納的力量,好像又再次的見證了。




[育兒日記]生氣的背後

  
 


今天發生了幾件事,讓我近距離處理「怒氣」這件事,包括我的以及妞妞的。(好啦其實每天都有練習的機會XD)

事件一:妞妞的怒氣---姐姐推倒弟弟撞到牆

下午我們一起在臥室玩。大床旁邊我們設了一個小床,妞姊都說那是她的遊戲床,我們原本也確實是要給她睡的,但是她不是很想自己睡一個床,所以有時這個床就變成大家一起玩耍的遊戲床。

玩得正開心,妞妞忽然非常用力的把弟弟推倒,後面剛好是個牆壁,弟弟就撞到頭了,狂哭。

老王很緊張也很生氣,立刻把弟弟抱起來說:「妞妞你幹什麼推弟弟啦!媽咪你看妞妞啦!」老王覺得我才是家裡的大魔王(白眼)。

妞妞在旁邊聽到爸爸生氣了,也有點逃避,就趴在床上假裝沒有聽到。

我當下也有點生氣,我覺得她的態度不太好,而且講了好幾次了他還是要一直推弟弟。

只是,腦中浮現了《父母效能訓練》的「積極聆聽」,我決定先放下怒火。

我請老王帶著弟弟先出去房間,剩下我跟妞妞兩個人後,
我問妞妞:「你很不喜歡弟弟嗎。」
她:「沒有,弟弟都要躺在我的床。」
我:「喔~~~原來如此,你不喜歡他躺在你的床上可是都沒有問你、經過你的同意對嗎?」我真的沒想過原來是這個原因。
她:「對。」
我:「那下次我們都一定會問過你好嗎?這個就是你的床。」
她:「好。」
我:「只是,你每次這樣推弟弟,媽媽都會嚇到,弟弟可能頭會流血(我立刻去模擬撞牆的角度,和流血的表情)。下次你可以儘量請媽媽來幫你,不要自己推弟弟好嗎?」
她:「好。」這麼快接受我有點驚訝。而且她的表情好像也真的理解那是很痛的感覺。
我:「那你想去關心弟弟一下嘛?」
她:「我不要!!!!」
我:「好,沒關係,那就先不要。」
她就去旁邊看她的書了。

過了五分鐘,她奇蹟似的回來跟我說
「媽媽,我現在可以去關心弟弟了。」

這一刻,我覺得,太神奇了!!!!!!!!!!原來孩子是懂得同理的,只是他們需要多一點時間自己來復原。而過去我完全不給她時間,直接逼她去道歉。我這個。

給她尊重與接納,可以產生這麼大的改變~~~~~好想哭!!!!


不過,也是有失控的。


我生氣—她打媽媽

我並不是怕痛的人,但說真的,每次被小孩打,我都有一種被侵犯的感覺,大概是因為我內心自認為是權力中心吧XD,總之我下意識就會非常的想要白眼她。今天也是,她打我後,又連續動作抓了我眼睛旁邊兩次,動作之快讓我來不及阻止。臉上有了兩道傷口。

那一刻我腦中雖然閃過「不要生氣!!!」但這驚嘆號終究還是拉不住我。

我說:「妞妞!!你幹嘛打我!!!我眼睛旁邊被抓傷了啦!!!」

妞表情看來好像嚇到了。
但她若無其事說:「應該沒有受傷吧」

我說:「有!!很痛耶!!!!那我可以打你嘛?!!」
她說:「不可以!!!!!!」
我說:「我要打!!!」於是我打了她的手。

打下去的那一刻,我覺得我好像一隻怪獸,也像一個小孩,就是有點幼稚,但因為我體型已經很巨大,我變成了一隻很幼稚的怪獸。

然後我只好低頭先跟她道歉了。

我:「對不起,妞妞,媽咪不該打你。」
她:「沒關係的~」倒是很輕鬆⋯
我:「你打我、抓我,我受傷了,我會很痛。而且我也會很怕跟你靠太近。」
她:「媽咪不會痛~~~~」
我:「我真的很痛,你看我的傷口。」
她好像有點理解什麼是痛跟傷口。
我:「你打我我就會很擔心,跟你靠近就會被打,這樣媽媽就不敢抱你了。」
她:「媽媽要抱我!!」
我:「欸你是不是想睡覺所以很想抓東西?」
她:「是。」
我:「所以你不是故意的,你應該也很不舒服?」
她:「恩不舒服...」
我:「那以後我們早點休息。」
她:「嗯嗯」然後她就睡了⋯

(睡前很想抓東西這毛病到底要怎麼治療?感覺好像狼人,月圓就會變身這樣。)

怒氣,其實我不喜歡這樣的情緒。過去我曾萌生要全職帶孩子的念頭、最後卻不敢執行的原因,就是因為:我好怕我變成每天生氣的媽媽。

不過,讀了<父母效能訓練>這本書學到:

「孩子和成人都必然會有感受。感受是生活中最主要的部分,絕非病態或危險的現象。⋯感受也是短暫的,它們來來去去,不會留給孩子用不可磨滅的創痛。而父母若能透過積極聆聽表達認同和認可,對孩子而言,才是消除感受的萬靈丹。」

就像妞妞的接納,就瞬間療癒了我的生氣⋯

不過,回顧起來卻有種感覺:
我其實不怎麼能立刻同理孩子,但卻要求孩子快點同理我⋯孩子在哭了的時候,我還不太能立刻接納@@,想著自己勝過於她。哇⋯

尤其我不是很擅長面對自己跟別人的怒氣,不要說小孩了,老公也可能會受害XD

總歸來看,我發現生氣這件事最難處理的有兩個:

1. 不管是自己生氣孩子面對孩子暴怒,自己心裡都在緊張跟很激烈的狀態,是不是應該先處理自己緊張的狀態?

2. 當我也有自己的情緒,就不是這麼容易同理並接納小孩,事後覺得自己頗自私的,一直要小孩同理我XD這樣要做到積極聆聽就不太容易了。

說來好像還是得先把自己照顧好,才能再去照顧別人的情緒啊⋯⋯










2016年7月26日

駕訓班教練給我的原住民文化課

當你對一個環境全然陌生,任何人都會成為你的導遊。

我的駕訓班教練是常給我這種感覺的人之一。

 

我是她每天早上的第一個學生,因此常常都是她請我把車子開出來,然後請我直接上路開去加油。有時候也必須載她去買早餐、或帶她回家拿手機。因此我們很常一起上路,很常接觸她的生活領域。一般而言,這樣的行為好像讓我的練習時數少很多,不過我覺得挺開心的,因為常跟著她用當地人的視角看這附近的大小事。

有一天早上她跟我說,昨天她們部落婦女會因為快要豐年祭開會開得好晚,累慘了,所以早上還沒買早餐。於是,我們就又上路去了早餐店。

原來她是阿美族。我腦中忽然想到阿美族是母系社會云云。

她說,豐年祭第一天,男人們都要出海去捕魚,他們叫做「海祭」,只要是男人就一定要去,連男孩都是;所以村子裡面只會剩下女人、小小孩、老老人,她們要在家裡等他們的男人回來。通常會去三天。

聽她形容的好有畫面。好期待可以親眼見到。

後來她指示我去一家早餐店,「因為這家有賣原住民風味飯糰!」聽起來就好好吃喔~~。這家店叫做「小田雞早餐店」,位於知本路上。是三個卑南族姐妹所開的店。

店裡面的裝潢非常的有原住民風味,牆壁上是一個巨幅的原住民傳統服飾男女的畫,做早餐的鐵板台前方是原住民圖騰的彫刻。

 

早晨門口擠滿了機車,不誇張,大家都在搶著買早餐!搶到的就趕快打包回家,搶不到的就邊等老闆做邊在現場聊天,由於知本地區蠻多原住民朋友的,所以整間店就好像原住民聚會場所,超級熱鬧的!!

菜單雖然還是偏向西式,但裡面真的參雜著一些原住民看得懂的菜色。那天駕訓班下課後,我自己騎了機車立刻回到這家店來買原住民風味飯糰,他們叫做「阿拜」。

 

 

阿拜長得很像粽子,糯米裹著鹽漬過的鹹豬肉、魚肉,外面包著月桃葉。雖然就是粽子概念,但一入口的月桃葉香氣,真的好香好香,好像每一口都吃得到月桃葉。口感很多層次,他的鹹會讓你整個人醒過來但又不難吃,而且吃了一個超級飽,不像漢堡吃了空虛極了(還是只有我空虛?),難怪大家搶著要啊!!!!

我記得尼伯特風災後,老闆還一直在櫃台大喊「颱風過後,最近都不會有葉子啦~~~所以不賣飯糰了!!」哈哈,可以想見這個阿拜有多搶手。

我去過幾次後,不誇張的發現:等待的人群裡,大概有1/2都。在。等。阿。拜。有一次我一直問老闆還有嘛?還有嘛?他叫我直接去問廚房,我走進廚房門口問,「還有兩個阿拜嘛?」老闆娘順手拿出兩個說:「算你好運,沒有了!」我記得我走出去,還感覺得到大家失望的眼神。

其實小田雞的其他食物也很好吃,像是九層塔手捲、鹹豬肉潛艇堡、蛋沙拉潛艇堡都好棒。(滿足)大家有空來知本要去吃唷!

隔天,我跟教練又上路了,這次不是去加油,而是去了一個教練的朋友家,那是一個看起來很素淨的平房,在一條產業道路旁。

她進門寒暄了一下。回來她打電話跟她的朋友說:「哎呀,她今年不接單了!」原來這戶人家,專門作手工的原住民傳統服飾,他們每年的豐年祭都找他們作衣服,台北許多的表演團體也都是跟他訂的。但今年卻因為風災,他們家也很多需要善後,因此今年他們決定不接單。看起來讓他們非常煩惱。

又再隔天,教練忘了帶手機,我們要回她家拿。我在她們家門口等時,看到他們家門樑上有著豐富的原住民圖騰,非常美麗,而且很多木頭彫刻,上面寫著「羽毛家族」,以及一些原住民的拼音。裡面隱約看到客廳是一個很大空間、感覺可以聚集很多人的地方。心裡默默覺得好溫馨。

這一連串第一手資料啟發的好奇心後,我對原住民族的文化產生莫大的興趣。

也許是老天眷顧吧,那天要去工作的路上,我騎機車前往市區,路邊看到一排男人列隊前進,從老到小排列,最老的應該有70歲,最小的應該才八歲,中間的青壯年都是五官深邃(帥到不行)的男人。他們都穿著原住民的傳統服飾,手拿各種工具、還有一些草。


 
(當天實在太熱了,大男人們還撐傘XD)

 


原本趕著要去上班,但但但,心裡一股直覺跟我說「不可錯過」,於是我折回來路邊等他們。等他們經過時,我跟他們攀談了一下。他們好熱情的告訴我,這是他們的豐年祭,他們剛從海邊回來。臉上,有一種驕傲的神情。我看到巷口轉角,有一群女人與小孩在迎接他們。

我問他們是什麼族,他們說「阿美族!YA!」。

 

所有教練曾描述過的畫面,竟然活生生出現在我的眼前。

下一秒,我竟然感動的哭了。就在馬路邊。


那天過後,我查了一些資料,跟一些原住民朋友聊了他們的豐年祭。

七月,是豐年祭的旺季,各族幾乎都在忙著自己的盛典。那重要性就像是漢人的「過年」一樣,可以想像他們的投入程度:不只是要準備很多食物大吃大喝而已,還有許多儀式、祭典,背後的會議、練習、傳承給年輕人等。

一位原住民朋友說,其實現在要看到完整的豐年祭並不是很容易,因為很多地方的原住民都已經漢化得很深了,他們自己有時都不是太清楚這些傳統文化的原因與故事是什麼,自己所屬的社區甚至也好幾年不做豐年祭了。

其實我們好像也是,我漸漸的不太知道為什麼初一十五要拜拜、過年大年初幾要拜什麼...

傳統文化的快速消失,對現代人似乎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我們依然可以過生活,依然可以孕育下一代。可是,想到這些特色習俗可能像瀕臨絕種的動物一樣,快要消失、再也看不到,忽然覺得很可怕。更可怕的是,這些都不是在哪個文創據點買個原住民衣服手環回去穿,就可以留住的事。

 
(我在一場展覽中看到的原住民學生作品,美極了)


這些美麗的文化、美麗的故事,莫名的讓人心裡好澎湃,我親眼見證了「文化能使靈魂更豐厚」。

只是,怎麼留住這些故事,怎麼讓我們的文化尋根,真的很值得思考。

為未來珍惜過去
沒有歷史
就沒有根
沒有根
就沒有未來
by 台東史前博物館題字


 


謝謝我的教練,
她應該不知道這些事情默默的在我心裡澎湃著
(她可能只在擔心我考不過路考是要怎辦),

但這真的,太美好了。

2016年7月24日

時間能換來什麼?


 

共學團第二天,今天是妞妞學習被拒絕、學習處理衝突、學習被愛的一天。

脫離了教室裡的上課模式,今天是實際體驗共學團。

早上十點,非常的熱,讓人不會想在外面多待一分鐘。但很意外的,穿堂有陣陣涼風,比在室內還要涼快。後面還有一大~~片的草坪,在更後方是一個河堤。

小賊說,這裡如果整頓一下,可以媲美鴨川。唔唔,好舒服的形容啊!


劇情急轉直下,下一秒,孩子的衝突很快就開始。

妞妞慢熟,剛到那裡有點陌生,因此作什麼都帶著點情緒。她看到春尋的小娃娃推車,好想要玩,於是就過去站在旁邊說她想騎這個(指)。

我跟她說,「那個是姊姊的,要先去問一下姊姊。」
於是她輕聲細語的問:「姊姊可以借我車車嘛?」
春尋夏安跟妞妞還不熟,很直接的回答:「不要~~~」
妞妞好像有點逃避這個結果,她繼續問。
但結果還是一樣。
妞妞問我說,她想要推車,
已經帶著哭腔,感覺是希望我出面。
「姊姊說不行耶,可能要等到姊姊說可以才可以推車。」

她受不了了,直接去抓車子。
春尋也很快的抓住車子,搶車大戰就這樣開始了。
兩個人緊抓著車子不鬆手,還輔以大哭大鬧。

【聆聽】
旁邊的領隊們也不強迫誰放手,她們在旁邊盡可能了解孩子的情緒。
「你一定很想玩春尋的車子吼」
「你真的好想推呦,可是姊姊不借給你你很傷心。」
「你是不是第一次看過滑板車所以很想騎看看?」
「春尋你還沒有準備好對不對?你沒準備好沒關係。」
「你是不是怕妞妞可能會弄壞?」

奇妙的是,當問到某些問題,孩子會停下哭聲回答:
「你很難過借不到車子對嘛?」「對~~」
「對,我早上才剛洗過車子,我怕弄髒....」

這個過程持續了好一會,過程中一度我覺得我是不是該直接把妞妞的手撥開。
但後來領隊們做的是:他們抓住中間的車子,讓兩個小孩在堅持的過程中,不會因為誰鬆手了而受傷。
也就是說,他們不打算跳出來仲裁這個衝突。
他們只是在旁邊試著同理孩子彼此的感受:
「姊姊還沒有準備好耶,可能需要再一點時間」,
或是,
「妞妞是第一次看到這個,所以感覺得到她真的好想玩喔! 等你準備好了,可以告訴我嗎?」

過程中,他們的表情跟心情似乎都跟孩子同感。


【崩潰】
這過程蠻漫長的,
最後我握著妞妞的手,跟她說「再等姊姊一下下好嗎?」
(我都要跪下來了我。)
下一秒她手鬆開了,可是大崩潰。狂哭~~~~
我抱著妞妞,安撫她的情緒,她一定很受傷吧,
早上大概發生很多次類似的事,她沒有一次順利借到車子,
這次搶不到,大概是她出乎意料的挫敗。

【互動】
小賊在旁邊說,「那,我們想想除了推車還有什麼可以玩?啊!遠方的雜草!我們用草來做草球吧!」

神奇!Magic!!!
氣氛一下子轉變了,小孩們馬上去捧遠方管理員弄成堆的雜草來。
然後大家開始坐在地上用手捏草球,互丟。
車子一下子就被冷落在旁邊,
大家都只想玩草球XD,也開始互動起來。
有了互動以後,妞妞很明顯的不這麼依賴我了,
開始自己滿場跑。

妞妞很妙,她跑來跑去跑到車子旁邊的時候,會去摸一下車子,想自己推來玩。
但春尋也很妙,她也會來防守。
妞妞看到姊姊過來,就眼神一咪,就放手離開了。
大家繼續瘋狂追逐。

其間小孩們一起玩草、追逐、跟來散步的阿嬤講話、繞圈圈...很快的大家就熟悉了。
熟悉後,莫名的,車子就到了妞妞手上,而春尋也不是這麼在意了。
後來,春尋去買糖果吃,她還指定多買一包給妞妞吃....也太感人了。

婷瑛跟我分享,其實孩子自己就有解決衝突的能力,
他們解決衝突的能力,甚至比大人還有創意。
她說他們團裡有一次有個男孩搶女孩的一隻鞋子,
女孩氣得大叫追他,但追了好久追不到,
後來,女孩就把另一隻鞋子脫下來,送給那個男孩,
然後她就自在的跑去別的地方玩了。
大人在旁邊看了都在想:了不起啊,這解法還真有創意!

這過程,讓我好震撼喔!

過去發生這樣的事情,
我們習慣兩方大人請自己的小孩「讓步」---分享給對方。
但確實,孩子在保護自己的東西時,為什麼卻要立刻分享呢?還要被冠上小氣的名號?這是物權的概念。
我們也時常怕自己的孩子傷害到別人的孩子,擔心孩子搶了別人的東西,
卻很少問她是不是因為真的很喜歡、卻還不懂處理這種心情所帶來的行為,陪她思考可以怎麼面對。
我們也時常為了「趕快」結束這個紛爭,而武斷的仲裁了某些孩子的衝突。
我想,我自己不太擅長「處理衝突」,可能也是這些成長的經歷所帶來的「練習不足」累積下來的。這些不只是運用在孩子身上,大人之間的衝突也很必要。

<父母效能訓練>這本書提到,處理孩子自己的問題,例如衝突,盡可能採用積極聆聽的方式,而不是跳下去仲裁,因為孩子自己其實是有辦法自己解決的,跳下去了我們反而剝奪了他們學習的機會。

但當事件發生,要能一直耐著性子積極聆聽而不直接告訴他應該怎麼做,還真是不太容易。尊重人最原始的想法與情緒,其實是很需要練習的。


剛剛睡前,關了燈,
我問妞妞:「你今天哭了好多次,很累、很難過齁」
她:「對,因為姊姊不借我推車、也不借給我娃娃(其他事件)」
我:「你覺得她為什麼不借給你呢?」
她:「因為我都用搶的,搶她的車子。」驚人。
我:「那她後來有沒有借你?」
她:「有,她還有跟我去溜滑梯、吃糖果」驚人。都記得。
我:「所以只要再多一點時間,熟悉一下,姊姊是會借你車子的對嘛?」
她:「對。」
我:「那下次如果有人不要借給你玩具,你多等一下,給他一點時間準備,他是有可能會借給你的,對嘛?」
她:「對。」
我:「那下次我們試試看多等他一下好嗎?」
她:「好!」

我看她兩隻眼睛在黑夜裡轉啊轉的,可愛極了。

我:「妞妞,媽咪好愛你喔。」
她:「...我也愛你。」
我:「那我可以親一下嘛?」
她:「好。那我也可以親媽咪一下嘛?」

她就睡著了。

今天一整天,她真的花了很多時間哭泣。包含回家以後,她很想睡覺,卻一直吵著不要回家要去散步的大哭,我用了今天學到的方法處理,耐心的等她願意被我抱、願意洗澡完再散步、願意只散步兩圈就回家...這中間折騰(哭)了兩個小時。

過程中我一直想到,小時候我被強迫去洗澡或回家的畫面,都是受傷的心情。

最後她帶著微笑入睡---我忽然理解了「時間」的意義。

每一次的情緒如果好好被花時間對待,心靈不會受傷,孩子也能開始理解如何處理自己的心靈。尊重,也許就是在這一點一滴的實踐吧...





2016年7月23日

回台東的初衷:跟著孩子重新再長大一次



今天跟老王一起帶小孩去台東的臨海小宿舍上共學團實踐班第一天的課。孩子在那裡似乎特別自在,他就這樣爬啊爬的,然後舒服的躺在我旁邊,我可以聽課,他也可以發呆。很自在的氛圍。

一整個下午,主要介紹共學團的理念,一群爸爸媽媽們已經開始許多對教養、對社會價值觀的論辯。我好喜歡這種討論不同觀點的感覺。

例如,我們討論了一件事:草皮到底能不能被踐踏?這些討論沒有標準答案,但是卻不停地喚醒我去回溯:究竟我的成長過程,是經由什麼過程而形成自己現在的立場?

即使這一路家人給我很大的自由,但我似乎慢慢看見:我也是服從權威、有時甚至毫不懷疑權威的人;我也是「不要去影響別人」勝過於思考自己需求的人;同時,我不太敢放肆的大玩;我很害怕受傷或死掉,也很在意失敗,而且年紀越大就越容易。

所幸,這一路這樣的過程並沒有帶來什麼太挫敗、太找不到伯樂的「感覺」,我就這麼隨遇而安的處理著權威或環境給我的題目,我沒有不喜歡,日子也過得很充實。

直到這段時間以來,我離職,在台東這個全然陌生的環境,重新思考自己未來的路,靠自己找出人生下半場的命題時,我漸漸開始思考著:如果我更積極的去問每件事情背後的為什麼,如果我追求的不是「成功順利」而是探索自己想要的路,如果我積極的去冒險、去犯錯,我的人生會不會有什麼不同?

雖然,我已經要35歲了。

然而,也就是在這樣的時刻才發現,積極迎合社會價值觀是多麼難以戒掉的習慣。它在每一個想法裡,都像一個嚴厲的評審,審視著我的天馬行空。





我想到最近我開始去一個補習班兼任英文老師,教一群準備上國一的孩子們英語。

他們人生中最後一個沒有升學壓力的暑假,卻得在這裡上課,提前練習文法、音標,因為,正式開學後,這些可能都不會教、也來不及上,所有的課程壓力就會接踵而來。暑期「先修」班,就是為這樣的焦慮所做的安排吧。

真想重新定義「先修」班,畢竟國小到國中,截然不同的學習環境,該先修的似乎是內在,而不是這些知識啊啊啊。

第一堂課,我問了孩子們一個問題:「你們為什麼想學英文?」

他們有點錯愕,想了一下子,害羞的說了幾個答案:

「想考高分。」一個冷冷的女孩說的。我還想再問她為什麼,可惜時間不允許。她程度還不錯,考高分對她來說應該不是太難的事。

「以後對工作比較好吧。」這是班上最活潑的女孩說的,我很驚訝的是,她才小五,就已經有找工作這樣的答案了。但後來又想,其實現在所有媒體在放送的也是這麼一回事—我自從去上了英文,我就加薪升官了(喜)(放鞭炮的音效)!

「想跟外界交流。」這是班上程度最好的女孩說的,我看她的作業,都會寫出我們教的句型以外的句子,看得出來應該是多查了一些字典或網站寫出來的,她還說她以後要當室內設計師。眼裡有一種堅毅。

其他人沒有說話。

這附近的國中是台東首屈一指的明星國中,台東一共有兩百多間補習班,在悠閒的台東裡,仍然有著很深的升學壓力。如同我面試時,創辦人就告訴我:「題目一定要全會,因為他們學校考得都比我們出的難。」

孩子答案不讓人意外,但隱約感覺得到,學習的理由大家是有的,但「學習的熱情」在學習的路上對多數的學生來說,並不是這麼的優先的事,也或許是整體環境也無法允許他們思考。例如,我可能再聊得多一些,今天的課就上不完了,而且家長來接孩子時,只要等太久就會生氣。

上不完,大概也是一個教育上的焦慮吧。好像學問、知識都是有終點的,只要「上完」,能到達終點、甚至提前到達,就讓人莫名安心。這大概是「先修班」的哲學,也是現在教育的哲學。

我自己的小時候,雖然我服從權威,但也蠻能找到自己的樂子。我的快樂來自於我真的好喜歡英文,唸英文讓我愉快到就像在唸小說。我還來不及把這份熱情轉化為可以交換的利益,我就畢業了,這大概是我在目前為止的人生裡很幸運的事:我一直都慢半拍,在學會功利思考之前,我好像就到了社會期待所拉的各段終點線。

我還是很開心,全校第一名,當了班聯會主席,考了政大,進了大集團,領了高薪。

這些是成就,但是,是天命嗎?隨著時間的推進,我感受到我生命在緩慢地停留,內心好像有一塊很大的模糊是我未曾看清楚的。

回到台東,過去那些「關鍵字」幾乎派不上用場。

許多農人比我更懂得過生活、過日子,在我眼中他們的內心強大、自在,那是習慣焦慮的我所沒有的。我來台北前總是有很多類似「拉近城鄉差距」、「幫助偏鄉孩子」的念頭,但到了這裡,當接觸的人越來越多,我覺得:

「偏差」的,是我。

台東實在是不需要過度開發,不需要。它的美就是來自於他的簡單、樂天,這些單純反而刻畫出生命的厚度。在這裡,他不知不覺地成為一個老師,引導著我去探索更多關於「我」、關於「生命」、關於「這個世界」。

我逐漸發現,這趟返鄉,與其說為了孩子,不如說,我其實想跟著孩子,在單純又豐富生命力的鄉村裡,重新再長大一次。

來到這20多天,每天腦袋裡都有好多衝擊,在跟自己論辯著。而今天一場共學團的討論,就這麼把這些連結了起來....

這樣的拔河過程的覺知,是如此的有意義。

經過今天,似乎對未來希望對孩子採取的教育方式,有了更加明朗的方向與選擇。

謝謝你,共學團。謝謝你,台東。